生命的光(1 / 1)

孕检单捏在手里时,古筝的弦突然断了一根。我望着琴上蹦起的银线,恍惚看见三年前婚礼上,徐子敬撒在红毯上的票根——原来时光真的会绕圈,只是终点早已不同。

泰雷推门进来时,手里拎着刚炖好的燕窝,见我对着断弦发呆,轻轻把碗放在琴桌上:“医生说前三个月要静养,别总低头调弦。”他指尖划过我微隆的小腹,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下次去看子敬,我陪你去。”

精神病院的梧桐又落了层叶。徐子敬坐在窗边,手里捏着片银杏,见我扶着腰进来,突然愣住。我把保温桶里的银耳羹递给他——是他以前总嫌甜,现在却能喝完的甜度,“子敬,我有宝宝了。”

他的手指颤了颤,银杏叶落在粥碗里。“男孩还是女孩?”他问,声音比上次清亮些,眼里的混沌散了些。

“还不知道,”我笑着摸了摸肚子,“但泰雷说,不管男女,都教他弹古筝。”

他低头搅着粥,半晌才说:“像你就好,弹《渔舟唱晚》时,指尖会发光。”

那天我没弹琴,只是坐在他对面,听他说初中时的事。他说第一次见我弹古筝,是在学校的文艺汇演,我穿条白裙子,紧张得腿直抖,琴弦断了一根还坚持弹完;说他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想买把新琴送我,结果被同学骗去买了盗版的奥特曼卡片。

“那时候真傻,”他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以为有了琴,就能留住你。”

孕晚期的水肿让我走路发沉。泰雷总背着我上精神病院的台阶,保温桶里换了孕妇能喝的玉米须水。徐子敬的状态越来越好,医生说他开始主动跟护工说话,会把我带去的古筝谱整理得整整齐齐。

有次我弹《平沙落雁》,他突然跟着哼起旋律,拍子竟分毫不差。“以前总嫌你练琴吵,”他望着窗外的梧桐,“现在才知道,那是最好听的声音。”

儿子出生那天,我让泰雷拍了张照片带给徐子敬。照片里,宝宝攥着我的手指,小脸红扑扑的。据说他对着照片看了一下午,护工说他嘴里念叨着“像如玉,眼睛亮”。

满月后带宝宝去看他,他穿着干净的病号服,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我把孩子递到他怀里,他僵硬地托着,动作像捧着易碎的琉璃。宝宝突然抓住他的手指,咯咯地笑起来,他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叫什么名字?”他问,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陈念安,”泰雷在旁边答,“念念不忘,岁岁平安。”

他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低头在宝宝额头上轻轻碰了下:“真好,平安就好。”

那天离开时,他突然说:“下周别来了,我要出院了。”他指了指远处的护工,“医生说我可以去画室帮忙,教孩子们画画。”

我望着他眼里的清明,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精神病院见他的样子,像株被暴雨打蔫的银杏,如今终于抽出新枝。

最后一次带古筝去,弹的是《春江花月夜》。琴弦震动时,他跟着打拍子,嘴角噙着笑。曲终时,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新的银杏胸针,比当年的那枚更精致。

“送给念安,”他说,“等他长大,让你教他弹古筝。”

胸针的背面刻着行小字:“错过的月光,照过彼此就好。”

走出医院大门,泰雷抱着熟睡的念安,我捏着那枚胸针,突然觉得阳光格外暖。原来有些错过不是终点,是让我们在各自的轨道上,都活出平安的模样。

后来偶尔在老巷遇见徐子敬,他带着画室的孩子买颜料,看见念安会笑着递颗糖。孩子奶声奶气地喊“徐叔叔”,他眼里的温柔像初春的融雪。

古筝班的窗台上,总摆着两盆多肉,一盆是我养的,一盆是他托人送来的。阳光好的时候,两片叶子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段没说出口的和解。

原来最好的结局,不是非要并肩走到底,是你过得好,我也活得安稳;是错过的恋人,终成彼此生命里的月光,亮过,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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