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口那把被毒药侵蚀的钥匙孔,只有她能清洗。
她在暗巷捡起染血的水晶碎片,划开了宿敌的喉咙。
当绿色毒液混着林微月的惨叫渗入骨髓,简安终于听见——
隔着一道生死的屏障,那颗停止跳动的心脏传来沉闷的回响。
粘稠的死寂裹挟着霉味和金属锈蚀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狭长的后厨通道里。阴影深处,拖曳出的半具焦躯下缓缓淌开的暗色,是影子最后一笔忠诚的底色。简安指骨用力到发白,那从尸骸手中接过的起搏器沉得骇人,外壳带着烤灼皮肉的余温与血腥气,微弱却固执的嗡鸣通过骨骼震颤着她的脉搏。
入口处,林微月冰蓝色的裙裾在昏暗光线边缘流淌着幽光。那顶妖异不祥的“海洋之泪”王冠如同第二张面孔,深蓝绿色的主石边缘,一点荧绿黏液正违背重力的缓慢凝聚、拉长。
滴答。
第二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敲在绷紧的神经上。
林微月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千分之一秒,那是一种精细面具猝然遭遇意外裂纹的僵硬。她的眼神下意识地扫向自己头顶,那滴悬挂在宝石切面边缘、摇摇欲坠的荧绿毒液瞬间攫取了她的注意,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和难以置信掠过精心描画的眼底——那是父亲赐予的冠冕,是掌控的权柄,怎会在这种关头出这样的纰漏?
她的笑容再次挂起,却像冰凉的瓷器贴上脸,比刚才更显虚假,甜腻的声音绷紧了几分:“这地方脏死了,宴会厅的酒洒了?让我瞧瞧——”
她踩着恨天高,意图向前,高跟鞋敲打油腻地面发出咄咄逼人的脆响。那双被怨毒淬炼过的眼睛,死死锁着简安僵硬垂落的左手。直觉里的警铃疯狂拉响,那手上攥着的东西,必然与那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半截焦尸有关!
就在林微月视线被那诡异滴落的毒液分走一瞬、身体重心微偏的刹那——
简安动了!
没有言语,只有本能杀戮般的狠厉。左脚踝猛地发力向上勾起!那动作快如闪电,带着被碾压至绝境的疯狂反扑!脚边,一块先前她失手捏碎的香槟杯尖长锋利的水晶碎片被带得弹射而起!
她身体在狭窄的空间里拧转,右臂伸展如绷紧的弓弦,钴丝绒礼服下的肌肉爆发出孤注一掷的力量,手指精准地在空中攫住那枚带着香槟冷意的、棱角狰狞的玻璃碎刃!幽蓝的碎晶映着她眼底淬着冰火的杀机。
紧接着是腰腹核心的爆炸性旋转,整个身体带着全身的重量旋拧前冲!冰冷的玻璃碎片在她指间化作最原始、最致命的獠牙,借着旋转的力道,撕裂空气,以同归于尽的凶狠,朝着林微月那张因震惊而微微仰起的脖颈咽喉——狠狠挥刺出去!
目标精确:颈动脉!
“你——!”林微月的惊呼只来得及吐出半声,破碎在喉咙深处。
简安的动作撕裂了凝固的时空,快得只留下一道破碎的反光残影。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布料与皮肉同时被割裂的闷响!
鲜血,温热的,猩红的,瞬间飙溅而出!
却不是来自林微月预想中咽喉破裂的创口!
千钧一发之际,林微月本能地试图扭身仰头避开那致命一击!她头顶王冠主石上,那滴凝聚成珠、坠无可坠的荧绿毒液,终于“嗒”一声轻响,垂直滴落!
腥绿色的液珠直直坠向下方,与简安带着巨大冲力划刺而过的冰冷碎刃轨迹错开毫厘,无声地、粘稠地——落入了林微月因动作拉扯而微微敞开的礼服前襟领口内!
肌肤骤然接触到那荧绿黏液的瞬间,如同滚烫的强酸烙上寒冰!林微月的身体猛地僵直,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完全不似人声的怪异抽气,混合了极度痛苦与无法置信的尖锐嘶鸣戛然而止!她的眼球瞬间充血外凸,整个上半身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击中,诡异地向后反弓!
简安挥出的玻璃碎片,锋锐的尖端擦破了林微月因扭动而绷紧的颈侧皮肤。一丝红线出现,但更深切、更致命的接触却错过了。她的动作因林微月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而力道微偏,尖锐的玻璃尖端最终狠狠刺破了林微月右肩裸露的、莹润肩头!
“嗯!”林微月喉咙闷哼,剧痛与那钻入肌肤的诡异冰寒同时炸开!
猩红的血珠迅速染红了冰蓝色的薄纱,与荧光绿色毒液接触的区域,血珠竟迅速变暗、发黑,升起丝丝缕缕几乎看不见的淡淡青烟!
几乎在简安玻璃刺中林微月肩头、毒液接触身体的同一秒,林微月因剧痛和毒液侵蚀而失控扬起、带着尖锐金属护甲的右手,也凭着本能狠狠抓向简安!
刺啦!
坚硬的金属甲片擦过简安左臂外侧裹着的黑色软革臂箍!暗藏防护性能的软革在蛮力下被撕开一道口子!一股巨大的、带着麻痹感的震荡力量透过破损的臂箍狠狠撞在简安左臂的伤口上!
“呃——!”简安倒吸一口冷气,左臂伤口传来骨裂般的剧痛,脸色瞬间惨白!那因格斗训练而紧束的伤口再次崩开!钻心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身体被这股力量带得踉跄后退,重重撞在背后冰凉的铁质工具架上,发出哐当巨响!
简安背抵着冰冷油腻的铁架剧烈喘息,左臂传来的剧痛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道似乎要裂开的伤口。冷汗瞬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视线有些模糊,但影子临终前凝固的眼神和那句“核心…D7…”如同烙印灼烧着她的神经。王冠?不!起搏器!时间在飞速流逝!
她强忍着撕裂般的痛楚,眼角余光死死锁住林微月。
此刻的林微月,更像一尊被恶灵附体的华美偶人。她僵立在原地,右手仍保持着抓挠的姿势,指尖的金属护甲在昏暗灯光下闪着幽光,一丝发黑的血液凝固在尖端。她的脖颈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微微歪斜,右肩刺穿的伤口附近,冰蓝色薄纱被鲜血洇湿一片,更触目惊心的是——衣襟下露出的锁骨上方皮肤,那滴粘稠荧绿毒液坠落的位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片妖异的红!那红晕周围是蛛网般蔓延开来的细微青黑色血管纹路!
她的眼神空洞了一瞬,随即被淬毒般的恨意和一种更加深刻的、源自内部的恐惧填满。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领下那块迅速蔓延的诡异红斑,身体无法控制地战栗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那是毒性与剧痛共同绞缠住声带的结果。
她的目光越过简安肩头,钉死在工具架深处那扇伪装过的暗绿色铁门上——那道通往地底深渊的门户!林微月的眼中爆发出一种濒死野兽般的疯狂!
“别想……过去!”她的声音沙哑破碎,如同砂轮在摩擦生锈的铁片,每一个字都透着毒液侵蚀血肉的嘶嘶声。身体不顾一切地向前猛扑,完全无视流血的肩头,张开手臂,用整个身躯扑向简安,试图死死锁住通往那扇门的路径!
简安心头警铃狂啸!林微月此刻的眼神,混杂了剧痛、怨毒以及一种奇特的、近乎毁灭性的兴奋——她绝不是单纯想要阻拦她离开这个肮脏的角落!她是想把她堵死在这里,堵死在那扇门的跟前!她像一枚要提前引爆的毒牙!
简安身体几乎是凭着本能反应,猛地向侧后方更深处翻滚!宽大的钴丝绒裙摆在地面扬起一片灰尘油污。
林微月扑空了!她的身体失去重心,重重地、像一袋沉甸甸的垃圾般摔在简安刚才靠着的冰冷铁皮工具车一角!“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铁皮凹陷的嘎吱声!
就在这时!
刺啦……嗤——
一道细微却清晰的声音从林微月的裙摆下方传来!
简安翻滚落地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林微月刚才扑倒时裙摆擦过地面,那沾染了油污的冰蓝色薄纱下,被她自己高跟鞋后跟踩住的一块地方,一小团黯淡的、如同霉菌般的细微青绿色痕迹,正无声无息地从昂贵的布料纤维里晕染开来!这痕迹,颜色比王冠主石滴落的毒液要浅、要污浊得多,但其形态却与影子尸体附近地面、乃至他焦黑残破的防护服上沾染到的诡异粘附物……惊人的相似!
简安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
她明白了!通道中残存的致命污染物,如同林微月放出的恶犬,它不仅撕碎了影子,更在最后时刻被他带出的炽热血肉无意“涂抹”到了地面上!林微月扑倒时,自己的裙摆恰恰沾染了来自她造孽的毒爪!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啊——!”林微月爆发出第二声更加凄厉、蕴含着更深恐惧的惨叫!这一次不仅仅是因为剧痛!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小腿上布料沾染那污痕后传来的刺骨冰冷与灼热交织的诡异感觉!那是她亲手布置过的“死亡涂料”的味道!她开始疯狂地蹬踏双腿,想甩开那块被沾染的裙摆布料!
简安抓住这混乱分神的生死一瞬!
来不及爬起!她身体半伏在地,左臂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意志,右手却在这一刻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凶狠力量!她不管不顾,反手将掌心那银灰色、沾着影子血肉的冰冷金属方块——那只维系沈墨深最后一丝心跳可能的起搏器——如同投掷一块烧红的烙铁,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朝着几步之外、那扇门缝边缘堆积着一层厚重油腻污垢的铁门缝隙——直直地掼了过去!
“啪!”
一声沉闷的撞击!沉重的起搏器棱角狠狠砸在铁门下部与肮脏地面的缝隙边缘!油腻的污垢被撞开一道新鲜的凹痕!
银灰色的金属外壳摩擦着生锈的铁屑,斜卡在不足三指宽的门缝里!裸露在外的一小截电线随之猛地一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嗡——滋滋!
起搏器内部芯片遭遇外力重击与金属摩擦的一瞬间,骤然发出一连串尖锐混乱的电流爆鸣!外壳上的几颗指示灯疯狂闪烁了几下,红光刺眼!
这突兀的噪音像鞭子抽在林微月混乱的神经上!她蹬腿的动作猛地顿住!沾污的裙摆被她甩开,但她的注意力却完全被那嵌在门缝里、怪叫着的银灰方块攫住!眼中先是巨大错愕,旋即炸开一种看到猎物落进陷阱般的狂喜和怨毒的混合光芒!
“哈!垂死挣扎!”林微月挣扎着用那条还未染污的左臂撑着身子试图站起,笑声干涩嘶哑如同夜枭,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锁死简安,“你……”她喘了口气,努力积聚力量,“……你和……沈墨深……死定了!”
简安伏在冰冷油腻的地面上,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那剧烈的冲击通过骨头缝隙,震动着左臂撕裂的伤口,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刚才拼尽全力掷出起搏器的动作,似乎耗尽了这具身体里最后一丝可以调动的力气,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气。幽闭通道里的霉味、焦糊味、血腥味、以及林微月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高级香水与那诡异毒液和污痕腐蚀的怪诞气息,浓稠得令人窒息。
她咬着牙,视野边缘却捕捉到了林微月眼中那股狂喜。她匍匐在地,湿透的乱发贴在汗湿冰冷的额角,整个人像一条被打断了脊骨、仍死死盯着猎物的濒死的蛇。
“蠢货……”她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微弱却带着金属刮擦般的韧性和彻骨的冰冷,“……好好看看……你堵住的……是什么门?”
林微月挣扎着要站起的动作猛地一滞!如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带着冰渣的冷水。怨毒狂喜的表情僵硬在脸上。她下意识地循着简安那句话的指向,将目光缓缓投向那扇嵌着诡异起搏器、她拼了命也要堵住的暗绿色铁门——
没有把手。
门框边缘覆盖着厚重油垢,但隐约能看出某种不规则的、非正常安装留下的焊接痕迹。与其说这是一扇门,不如说它更像一块……冰冷的封板。
就在她目光聚焦的一刹那!
嗡!
一股极其低沉、富有穿透力的细微震动感猛地从脚下深处传来!如同沉睡在地底深处的巨兽心脏的一次搏动!同时,那扇铁质封板的边缘缝隙里,一缕极其微弱、混杂着惨白和幽蓝色的光,如同活物般瞬间透射而出!
那光在通道昏暗的光线下勾勒出门板的轮廓边缘,但仅仅是出现了一瞬,便再次被厚重的黑暗和污垢吞没,仿佛刚才的亮光只是濒死者眼前回光返照般的幻觉。只有地面传来那一闪而逝的微微震颤感,证明它的真实。
这异象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凿进了林微月混乱癫狂的大脑!她脸上的狂喜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被一种巨大的、源自未知和失算的惶恐取代!那眼神,像是突然发现自己堵住的不是猎物,而是……地狱的泄洪闸!
“什么……东西?”她喉咙里挤出的声音颤抖变形,带着对“意外”的本能恐惧,“你——你做了什么手脚!”她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缩了一点,右肩和衣襟下那块红斑传来的蚀骨冰寒与灼痛似乎更清晰了。
就在她心神剧震、目光被那诡异的封门所攫、身体本能后缩、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的千钧一发之际——
简安动了!
她用那条仅剩些微知觉的、剧痛难当的左臂死死撑住油腻的地面,指甲抠进污垢的缝隙里。右臂肌肉在濒临崩溃的边缘爆发出最后的潜能!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仿佛古老锁具咬合的机括脆响!
简安撑地的右手猛地发力向后按动了藏在铁架底部阴影里、一个沾满油污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锈蚀金属凸起!同时她借着这股爆发力,团身翻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滚向后方工具架侧后方的死角!
她滚入死角的瞬间,那块镶嵌着起搏器的暗绿色厚实铁门——那扇伪装成废门的真正机关——猛地向内……掀开了!
它不是被推开!是如同一个巨大活板门般,骤然向上翻起!
沉重、冰冷、带着锈蚀摩擦的刺耳嘎吱声!
一股远比刚才透射出的光线强烈千百倍的、带着强烈电磁脉冲干扰波动的惨白混合着幽蓝的光流,如同凝固的死亡洪流,瞬间从骤然打开的黑洞里喷薄而出!充斥了整个狭窄的通道!
如同地下核爆的闪光!强光瞬间吞噬了林微月错愕惊恐的脸庞和她那顶妖异的王冠!
“不——!!!”林微月魂飞魄散地尖叫,本能地抬起那条被污痕沾染过的腿想要后退!
晚了!
噗通!
那瞬间向上掀开的沉重门板,带着卡在缝隙里的银灰色起搏器,在强光的瞬间爆发中又沉重地、势不可挡地骤然向下……拍落!
快!快到超出了人类反应!
沉重无比!
如同断头台的铡刀落下!
就在林微月那条惊慌失措、抬起后退、被诡异青绿污痕沾染的右脚即将完全离开地面的极限瞬间!
轰!
重逾千钧的生铁活板门边缘,裹挟着那只还在怪声嗡鸣的起搏器——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拍砸在了林微月那还未来得及完全抽离的右脚高跟鞋尖前端!
血肉、骨骼、皮靴材质被巨大力量瞬间挤压碾碎的恐怖闷响!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微月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绝望惨叫撕裂了通道!她的身体被巨大的撞击力带得猛地向前踉跄扑倒!
幽蓝色的强光如同退潮般在瞬间爆闪后迅速熄灭,重新被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吞没!唯有那沉重的生铁门板,如同封印着地狱恶魔的墓碑,严丝合缝地、死死地将林微月穿着尖头高跟鞋的右脚前掌,连同那个被砸扁的起搏器外壳和里面混乱闪烁的电路红光……牢牢地、彻底地拍死在了冰冷油腻的水泥地面上!血浆和破碎的金属、皮革混合在一起,在门缝边缘缓缓溢出。
林微月的惨叫声变成了喉咙深处被痛苦噎住断气的诡异嗬嗬声,整个身体痉挛着歪倒在地,那张因剧痛而扭曲成魔鬼的脸庞上,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优雅与掌控!只有无边无际的痛苦和一种灭顶的、被彻底碾碎的恐惧!
那扇幽闭的铁门缝隙前,只剩下林微月绝望的嘶吼和她那只被死死拍碎卡在地上的右脚。血污混着断裂的高跟鞋碎片粘稠蔓延,像一幅狰狞的后现代祭品。简安蜷缩在工具架的暗影里,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痛哼溢出喉咙。方才机关开启瞬间的强光爆炸般灼烧过视网膜,留下大片残留的、跳动的青蓝色光斑,眼前景象一片模糊扭曲的暗影。
更痛的是左臂。软革臂箍被林微月金属甲片撕裂的豁口边缘,布料被崩裂的伤口血液濡湿,温热黏腻。每一次呼吸,胸口都像是被冰凉的刀刃刮过,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她侧耳,试图从那片被血光充斥的幽暗里分离出有用的信息——通道尽头铁门后,那骤然爆发又瞬间熄灭的强光源头深处,此刻只剩下一种低沉而持续的嗡鸣……